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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14.第十四章玉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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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玉碎

那聲音恰是從琴嬸方才上樓之後的背影處傳來。這一聲驚呼著實嚇壞了眾人。第一個沖上樓去的,是來時候給我們開門的女傭。在她到樓梯緩臺的時候,就聽見樓上又嘈雜起來。聲音雖然不小,情緒也能感知出一二,但畢竟這房子太大,空曠得不攏音,所以,在樓下聽起來,就沒有那麽清楚。

不過,隱約還是能聽到幾個詞:“荷包(衣服兜兒)、斷掉勒、講講好(剛剛好)。”這只言片語,我也猜不透究竟是什麽事,不過,貌似有曹燦燦的聲音。我有些奇怪,這丫頭不是給我送完褲子下了樓嗎?什麽時候又回去了樓上?我亦無心去理會他們的事,便轉身又看了看母親,順便偷瞄了一眼父親。也許是生活環境的不同導致倆人從外表上,就是不般配的,何況精神世界。我在心裏輕聲嘆了一口氣,也不知道,這口氣,是感嘆母親,還是感嘆我這個從她肚子裏跑出來的自己。

女傭上樓不大一會兒,就見琴嬸和曹燦燦下了樓。曹燦燦一臉氣憤,畢竟是小孩子,喜怒哀樂都喜歡在臉上表達得淋漓盡致,就她那個表情,不明所以的,還以為怎麽著了。而琴嬸,雖然努力克制,但,畢竟人都是感性的動物,無論做何掩飾,那種從心裏釋放出來的情緒,還是能從肢體語言和表情微妙的變化裏找到蛛絲馬跡。

琴嬸走過樓梯緩臺,一擡頭,發現大廳裏的人都齊刷刷地望向自己,便尬笑了一下:“哎呀,麽得斯(沒事兒),我就是看燦燦弄臟了早上新換的衣服,說了她幾句,你們聊。瞧我,哈哈,毛裏毛糙(粗心)的,竟忘記了家裏還有客人嘞。姐姐莫見笑哈。”琴嬸這普通話裏夾雜著個別方言,像我這種北方人,哪怕聽得懂,也還是得在腦子裏轉悠一會兒。那時候,普及普通話主要針對的還是公眾,類似於學校、傳媒等,一些土生土長的本地人,也不在公共地方辦公,便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。

我還在腦袋裏過濾著琴嬸剛才說的話,突然,從琴嬸身後傳來一個孩子的聲音,那聲音不大,但明顯怨氣很大。

是曹燦燦。

她拍了琴嬸後背一下,便急性地說:“媽,你為麽不說你鐲子斷掉了?那麽貴的東西,你平時都不舍得戴,放衣服裏好好的,怎麽就斷了?而且早不斷,晚不斷,偏偏今天斷?”

奶奶聽完,從沙發上站了起來,剛要說話,卻被坐在側沙發上的父親搶了去:“什麽鐲子?”

“爸,就是你出國去緬甸,給媽媽帶回來的那個玉鐲子。媽媽一直放抽屜的衣服口袋裏,誰知,剛才找針線發現斷了。”曹燦燦的話,句句都帶著拖長了的尾音,那種感覺,不像是在敘述事情經過,倒像是受了天大委屈,跑到父親身邊伸冤一般。

琴嬸回頭,厲聲呵斥曹燦燦:“閉嘴!大人的事,小孩子不懂不要插嘴!這沒你的事兒,你上樓學習去。”琴嬸把眼睛瞪得圓圓的,直盯著其女兒。曹燦燦回了一句:“我才不!”一溜煙兒跑到了父親身後。

琴嬸的表情特別難看,她那眉眼之間,已經不能用強顏歡笑來做掩飾了,她沖著奶奶的方向,身體微傾,聲音弱弱地說道:“媽,別聽小孩子亂講話。沒事兒,可能是我什麽時候不小心碰的,沒有記住。破財免災,碎碎平安,碎碎平安。那個,姐姐哈,你也莫怪小娃兒胡說八道,不要往心裏去哈。”我和母親畢竟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,接觸的事情少,自然腦神經轉的慢。要不是琴嬸沖著母親講,不要母親亂想,我還不清楚那句“早不斷,晚不斷,偏偏今天斷”是什麽意思呢。原來是說我?!

奶奶有些生氣,她收起了剛才那掛在臉上的笑容,對著琴嬸說道:“小琴,這種事,是就是是,不是就是不是,什麽叫做可能?如果,你覺得是可能的話,幹嘛要講出來?還在樓上大呼小叫的?莫要說今天家裏有客人,就是沒有,你這個樣子,也不是我們曹家媳婦應有的穩重!”奶奶說到最後,穩重兩個字,用的力氣很大。

琴嬸知道奶奶生氣了,便急忙走下樓梯,到奶奶身邊,一手撫**奶後背,試圖用順氣的方法讓老人家消消氣,同時又在奶奶身邊彎腰道歉:“媽,我知道我錯了,是我沒有管教好燦燦,我現在就帶她上樓,就上樓哈!您消消氣。”說完,便欲轉身離去。

還沒有邁出去兩步,便聽奶奶在身後叫到:“站住!這麽大的事,是你說撒口就撒口,你說收網就收網的嗎?太沒有規矩了,這要是今天坐在廳堂裏的,都是名門家,你這輕挑的性子,豈不是丟盡了我曹家的顏面?!”

奶奶說的擲地有聲,她嚴肅起來,一點都不像個上了年紀的老人!同時,奶奶的一番話,倒讓我聽出了兩個大概。這第一,曹家,奶奶做主。第二,奶奶不待見琴嬸。這兩重意思,後來,在我居住在曹家的日子裏,更是得到了證實。

琴嬸臉一陣紅,一陣白,站在原地不敢動,也沒有再說話。氣氛一度變得緊張起來。

我畢竟年齡小,哪怕聽出來這矛盾的核心,我被安上了一個最佳嫌疑人,但依舊沒心沒肺地瞅瞅這個,望望那個。因為四個字,問心無愧。不是我做的,我怕什麽?

我環顧著周圍事件參與者的表情,從而想去感知其內心的真實所想。用現代科學上來說,就是微表情學。當我目光定格在身後母親的臉上時,心裏不由得一驚!因為我見到母親憤怒的目光正盯著我,或許,一直盯著我後腦勺許久。我搖了搖頭,企圖告訴母親不是我做的,和我無關,但母親依舊滿面通紅,氣呼呼地站在原地看著我。

父親沖著琴嬸說到:“多大個事,咋咋呼呼的,等我再出差,帶一個回來便是。”未等琴嬸回應,曹燦燦在其身後便伸長了脖子,沖著父親的臉說:“爸!這不是你再買不買的事情。是我家即將來個搗蛋鬼,來個賊!”

那個賊字,拖著長長的尾音,特別刺耳。那個年代,賊這個詞,對人格侮辱的程度遠遠大於現在。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窮丫頭,趁著在人家屋子裏換衣服時,翻了人家櫃子,弄碎了人家珍貴的玉鐲子,很合情合理。但是,真的不是我做的。琴嬸在曹燦燦說完那句話之後,便氣得大步沖向父親身邊,指著其女兒的鼻子,激動地說:“上樓!我呂琴的臉,今天算是都讓你丟盡了。”琴嬸本身就瘦,因暴怒而暴起的青筋貼在其額頭上,看起來有些恐怖。其實,琴嬸如此氣憤也難怪,奶奶剛當著眾人的面訓斥她沒有曹家媳婦應有的穩重,這邊,曹燦燦總是不時地添油加醋,這活生生地又給其扣了一頂教子無方的帽子。換了是誰,生氣都不奇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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